有这样一个岗位,死亡率非常非常高。我做了大致的统计,被杀害率为31%,活不到40岁的高达50%,寿命超过60岁的只有15%。
这样的岗位还有人应聘吗?有呢,多少英雄豪杰不顾命地去争抢呢。
这是一个什么岗位呢?就是中国的皇位。
中国历史上从秦始皇以来在岗的不到200个皇帝中一共有61个被杀。而且大多数直系皇族的最后命运都非常惨,满门抄斩的断子绝孙的隐姓埋名的沦落奴仆的。倒是两个少数民族的皇族得以保全性命,元顺帝跑回了大漠,清皇室被袁世凯优待了。
中国皇族的悲惨境地在世界帝王大家族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国外的君主当然也有被杀的,但比例远远小于中国皇帝。例如英国,国王被杀的比例约10%,但王族社稷却始终没有断了香火,从威廉一世到伊丽莎白二世,血脉相承,传袭40多代941年了。
为什么中国的皇族如此不幸呢?原因还在于中国特色的专制制度。
同样是专制制度,欧洲的封建制度的核心是分封制,不仅土地分了,权力也是分割的,社会权力是分散的。附庸的效忠也不越级,只效忠自己的主子,不效忠主子的主子。因此帝王的权力是有限的,受到了很大的制约。英国国王要打仗,要增加军费开支,绝不是下一道圣旨发一个文件就可以的,他必须与贵族们商量(议会的雏形),后来还要与普通市民的代表(早期的代议制议员)商量。大家同意了才可以加税。查理一世是个不想被规矩约束的国王,他想不商量就强行加税,结果被他的臣民判处犯有叛国罪而送上了断头台。一国之王背叛自己的家国?这在我们看来绝对是不可思议的。
在受到世俗力量约束的同时,欧洲的君权还受到神权的制约。君主的地位往往是需要教会认可的,拿破仑要加冕法国皇帝,还要教皇主持仪式。教会甚至连国王的私生活都干预,英国的亨利八世想与王后离婚,教庭就是不予批准。
而中国特色的专制制度与欧洲的封建专制制度是不一样的。世袭的只有皇族,皇权至高无上,至尊无比。皇帝依靠官僚阶级进行统治。全国效忠朝廷,百官服从皇上。社会大一统,权力高度集中,思想高度统一。即使有宗教有神权也是皇权的附庸。
所以,我一直觉得应当把秦以后的中国的社会制度定义为皇权专制制度或皇权官僚制度,或者干脆就叫做皇权制度。
至高无上的皇权和多娇的江山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为夺皇位舍得一身剐前赴后继流血牺牲无数,当上皇帝处心积虑也朝不保夕。由此皇帝被杀皇族被屠就不足为奇了。
至高无上的皇权也必然导致皇帝们为所欲为,信宦官,宠佞臣,用外戚,杀忠臣,吃丹药,纵声色。万岁爷,寿命短。
物极必反,至尊导致至悲。
由此看来,高度集权的中国特色的专制制度在维系皇族的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上,在保护皇帝自己家这方面,都不是个有效的制度。而在维持社会稳定和推动社会进步方面,在保障臣民的利益方面,这个制度问题就更大了。拥有最古老文明最灿烂文化的中华民族没有产生人文主义的思想,没有引领科学的进步,也没有率先建立起现代社会制度,最后沦落到挨打受辱的地步,这本身就说明问题。
有人说大一统的中央集权有利于抵御侵略。而历史的实际情况是,随着集权和专制的强化,随着皇权所独尊的理论学习的深入,国家的抵御侵略的能力一直是在迅速弱化着的。到了宋朝被辽欺负向金纳贡,在蒙古人制造了成都大屠杀常州大屠杀之后,亡统亡国。到了明朝,连几股不成气候的倭寇也惊扰得朝廷惶恐不安,最后也是在惨烈的扬州大屠杀之后,被异族一统了天下。
有学者说大一统的中央集权有利于兴修水利,是大河农业文明的必然。黄仁宇就是这个观点。对此我缺乏考证,不知道历代皇帝历届政府在治理长江黄河抗洪救灾方面究竟有多少作为。
但这个制度在思想改造方面的大有作为却是清清楚楚的。
至高无上的集权需要思想上极其高度的统一。需要独尊一术,需要存天理灭人欲,需要格物致知。知什么呢?生为万岁爷而战斗,死为万岁爷而献身,为天理而奋斗终生。
这个制度阉割了人的思想,顺从是主旋律,愚忠和谄媚是主旋律,而最吃香的就是谄媚。决定事情结果的不是真理,而是受宠度,争宠是主旋律中的主和弦。为皇帝求长生不老撰写“青词”的高级知识分子严嵩,吃香着呢。海瑞这样的愚忠是不得好的,幸亏万历皇帝昏而不狠,换了别的皇帝,下场没准比现代海瑞还惨。
这个制度必然大兴文字狱,被阉割的思想无意中也会流淌出什么疑似异端来,那是必须施以专政铁拳给与致命打击的。于是,这个制度下的臣民只会战战兢兢地感恩戴德山呼万岁。哪里还会有哲思的火花?哪里还会有创新的灵感?
皇权官僚制度依靠庞大而完善的官僚机构来维持,这个机构以防范造反维持稳定为核心目的。但是,由于官僚机构具有自我膨胀的特征,权力膨胀贪欲膨胀内耗膨胀。它在行政上低能,在贪腐时高效,对外欺上瞒下官官相护鱼肉百姓,对内互相倾轧你死我活无情斗争。到头来必然自我葬送,当然也葬送了万岁爷的天下。无产者出身的朱元璋用枪杆子夺取政权后,励精图治,立法立规,精兵简政,惩治贪官,把人皮都剥下来示众了,把宰相的岗位都撤销了,还是没有办法保证朱家江山万代千秋。
还要顺便指出一点,在皇权社会,零距离接近皇帝的娘娘太监们也大成气候。就像今天领导身边的夫人情人秘书司机绝不可以小瞧一样。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说,中国推翻皇帝都快100年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我认为,太有意义了,太有现实意义了。
因为无论从政治制度上还是在思想方面,两千年的皇权专制制度和专制思想恰恰是我们思想解放社会发展的桎梏。千万不要以为皇帝被打倒了,专制制度也随之倒了,专制思想也一扫而空了。
我们想想。
我们在高唱国际歌高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的时候,也高唱了他是人民大救星,也高唱着春天的故事。我们在高喊人民当家作主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去约束最高领袖的无限权力,也没有措施去约束各个层级一把手的随心所欲。我们在批判了两个凡是以后依然要独尊一个旗帜永远高举。我们的媒体每天都在歌功颂德,都在讲恩典浩荡。
从组织上讲,我们完全沿用了甚至大大膨胀强化了皇权社会的官僚体制,人民负担极重。尽管我们的宪法和法律也说选举,但哪个官员是人民选出来的呢?权力场像磁场引力场一样无所不在,干预着影响着扭曲着经济的运作。而官员们愈演愈烈的腐败正弥漫着使整个社会腐烂。
不能再迟疑了,只有真正地打碎皇权制度,只有真正建立起民主制度,只有扫除一切皇权至上的思想意识,中华民族才有可能真正地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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